情绪是割裂的每个自我

「浪漫星系」翔霖|青玻璃

上一棒@过期拥抱 @珵黛白芥 

下一棒@锦愉 @Joaquinnn

同一棒@缀星


*ooc预警


00.


“我早该潦草的退场,早也不提在即将过完的二十三岁里的一瞬动心。不过尔尔,他不是我安在家里圈养的观赏鱼。 ”


01.

 

芝姐爱她自己那张脸胜过爱我,从不让我叫她妈,瓶瓶罐罐的化妆品够放满我一书桌。她大手一挥我就喊她芝姐一直喊到大。

 

她对我的盼望只不过是不惹事,赚个钱养家糊口,等她老了还能坐在太妃椅上摇着扇子赏花。我也顺着她这个歪了枝的树成长至今。

 

我没有爸爸,小时候我还拉着芝姐袖子问过为什么,她被廉价粉底液盖住的精致面孔上浮现出少见的伤情,但是很快被她点起的烟雾掩埋,寻不出半分踪迹。

 

她端起满是茶渍的白瓷杯从鼻子哼出气,语气干净又利落,贴着我耳边说男人配不上她。我那时候对她几乎有一种接近盲目地崇拜,趴在同我一般高的桌前拈起荒凉的烟灰,自那以后我一直为有一个如此张扬的母亲感到莫大的优越感。

 

她待我方式不过放养,每月定数的零花钱,多了一分都不会再给,每到月末我就看着空荡荡的钱夹对着学校对边十里飘香的小笼包默默咽口水。芝姐十指不沾阳春水,最多下厨煮一碗清汤面。我早吃得厌烦,于是在我高过灶台三十公分的时候就学会了做饭这项手艺。芝姐磕着瓜子穿着贴身的旗袍坐在椅子上屈尊尝了一口我第一次做的醋熘土豆丝,然后默默地清空了盘子。后来我跑到厨房夹了两根残余的菜根,才发现那天把糖当成盐放了进去,我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泪到芝姐那里哭,被她嫌弃地推开。接着又骂到,说做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个便宜儿子。

 

我只顾着傻乐,觉得她今天晚上化的妆真好看。

 

02.

 

我初中就流窜街头,奔跑在热闹的市场,牛仔裤里装着的硬币晃得叮当响,我叼着糖葫芦骑着小电驴疯跑,回到家衣服就多了好几块棕黄色的糖渍。芝姐才不会在蒸炉一样的重庆出汗,我捏着月度仅剩的五角钱塞给对门的奶奶,光着身子回到家。芝姐打眼就知道我看了什么,劈头盖脸给我扔来一件汗衫又让我滚进厨房做饭。我笑嘻嘻给她捏背揉肩,给她小茶壶续上滚开的热水,打开风扇就钻进厨房。

 

我那时个头已比她高上几厘米,踩着开裂的蓝色拖鞋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觉得烦,眉头挤成凸起的高原,从兜里摸出二十块钱让我买十四一盒的黄金叶,剩下的钱我买成冰棍塞进冰箱,她就当不知道,有时候还会跟我抢上两根。我说她为老不尊,她叉起腰学着邻里泼妇骂街的架势指名道姓喊我贺峻霖,说我没良心。

 

小没良心本尊我笑嘻嘻的点头,端出冻好的冰镇西瓜塞进她怀里,艳红的嘴唇吐出黑色的果籽,我伸手接过,并服务极佳的递上一杯沏好的茶,这时候她才算消气。

 

03.

 

后开我在重庆的二本大学混了个毕业证,暑假期间无所事事地摸出初中骑得老式电瓶车璧山区江津区逛个遍。然后穿着巴蜀的校服装成高三的学生溜进学校打一下午篮球,小卖铺的阿姨早见怪不怪地说我又来,然后递给我一杯冰好的酸梅汤把我打发走。

 

大二那年暑假家里突然来了电话,芝姐感情关系淡薄,让她打电话的一定不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事儿,我躲在墙角准备跟她谈笑,刚接起电话就是陌生的男性声音,我警惕起来,却听他说芝姐打牌间隙在桌上咳了血,我一下愣在原地,忽然间领口潮湿一片,我摸去,竟是满手的泪。

 

我在病床前握着她的手掌看着她皮肤泛起层层叠叠的皱纹惊觉她也老了,面容苍白如枯瘦的草,她显然不愿看我哭得萧条的模样,张嘴就是一句滚,失去颜色的嘴唇张张合合,骂到老娘还没死,哭什么丧。我把流到一半的眼泪憋进去,跟着医生走到门外。

 

他说芝姐是肺癌晚期,太不注意身体,撑死只有两个月好活。我瞬间联想起她打起牌来一天两包烟的架势,只觉得如此无力。

 

我哭丧着脸走进去,这次打我的换成了她的枕头,我说你在这住着,钱的事我想办法,她死倔着不住,抬起腿就要下床。

 

“妈。”

 

这个词千斤压顶一般坠落在羸弱病房,她拔针的手停住,深深看我一眼,沉默许久,总算答应。她随我回家收拾包,连着她那些化妆品一溜塞进包里,我当看不见。美几乎是她一辈子的代名词,我也觉得她一辈子就应该停留在有晚霞的二十岁,风华正茂,洒脱自由。

 

化疗之后她开始掉发,我看她枯坐在病床上整日整日,对着满手留不住的青丝白发叹气。我帮她买了顶和她年轻时发型一样的假发。她咳两声拍拍我的肩膀说好,嘴角还有隐匿的几根血丝。

 

后来花销实在太大,我办了一个学期的休学在外打工,日夜算下来竟睡不够三个小时。芝姐早已不能动弹,她爱惜了大半辈子的脸素净似一张冷清的白纸,面孔罩上透明的呼吸机。她只能喝流食,但实在眼馋炸鸡许久,趁我不注意自己点了份炸鸡拖店家送来,我看见的时候没了大半盒。医生劈头盖脸把我骂得狗血淋头,我一个劲儿的道歉,认下不属于我的错误。

 

到了后期她连眼都没法睁开,我看她浮肿的面庞要落下眼泪,在我接水的空档,她自己拔了呼吸机。

 

芝姐死在一二年的夏天。

 

整理她遗物的时候看见她枕头底下压着一张卡和纸条,洋洋洒洒地写着一行大字“老娘去地底下逍遥了,这钱留给你娶媳妇儿。”我笑着笑着就又流了眼泪。

 

这其实不过是两个月之内就匆匆结尾的故事,我照常过了一年,也时常回到小屋子拎着几盘凉菜歇脚。我没改掉吃糖葫芦的习惯,看着又一身的糖渍也只觉得少了一件肥皂味的汗衫。

 

04.

 

隔了大半年我又回去打球,篮球场涌现出不少新鲜的面孔,我注意到高一的一个叫严浩翔的小孩,打球实在漂亮,进球率几乎是百分百。我和他对着打了一场竟打成平手,我十分欣赏,请他喝了一杯酸梅汤。他裹着校服和我一起躺在草坪上。眼睛亮晶晶的像打磨光滑的原石。我夸他打的不错,在他袖口上留下一串电话号码。潇洒地披上外衣从学校的矮墙翻走。

 

没隔多长时间我就接到电话,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大概意思是放假了有空去打球,彼时我在跟女朋友逛街,急匆匆地应答下接过她递过来喝不完的奶茶。

 

第二天我就跟着他短信的地址到了球场,我发现场地竟然只有两个人,他耳朵红的像血,挠着头说他包场了,并表示想跟我单挑。我挑挑眉答应得很快,早记不清打了多长时间,他电话响了一个又一个,他瞥了一眼调成静音又继续打。我捏着水瓶开玩笑就说可别是女朋友来查岗,这我解释不清。他脸又红起来,嘴唇似熟透的莓果。他说是同学邀请他打游戏,只是不想去装傻而已。

 

我又点头,说现在高中生娱乐项目多得眼花缭乱,比我那时候好得多。他盘着腿坐在我脚边,抬起头的时候像只求知欲极高的小狗。我经不住如此漂亮的面孔攻击,挪开视线就和他讲起曾经。告别的时候他看上去十分不舍,还没转身之前他又扑过来抱我委屈巴巴地问我下次可不可以再约。他高我几乎半个头,略长的刘海蹭得我眼泪直掉,我点点头应答,然后站在原地目送我离开。他衣服上有一股极浅极浅的清香,只一次我就记住,是一股汗衫的肥皂味和淡淡的茶叶香气,和芝姐如此相似。

 

我和他成为忘年好友,虽说六岁只不过弹指一挥,但我都骑着车满城跑的时候他还在小学带着红领巾算着简单的一元一次方程,想到这里我实在有些年长者的优越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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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后续看@漫游 加拿大的夏天喝不喝酸梅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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